第十章 离人心上秋_大明风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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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离人心上秋

  朱瞻基抬眼望去,只见她衣着朴实无华,单薄纤细的身材,一张瓜子脸素面朝天,只是那双大眼睛十分引人注目,灵气中带着三分侠义,着实让人有些想亲近。于是他微微一笑,双手一揖:“多谢姑娘,如此,倒让我们有些过意不去。”

  四目相对,她的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略带迷离的笑容,说不清为什么,竟然有些苦涩和幽怨。

  朱瞻基的心暗自抽搐了一下,只觉得她看上去有些眼熟。正巧颜青从外面走进来,“爷,马已喂好,可以启程了。”

  朱瞻基这才缓过神来,“好,咱们也略用些粥饭,随后就走。”

  月奴的双目始终没有离开朱瞻基的眼睛,她目光微闪,看了看朱瞻基,又看了看那盆粥,随即走上前去,手托热茶壶,拿起桌上的茶碗,缓缓倒上了一杯热茶,双手递给朱瞻基。

  朱瞻基刚要来接,然而她失手一抖,几滴茶水便溅在了朱瞻基的身上。

  “哎哟,客官莫怪!”她立即从袖中掏出帕子帮朱瞻基擦拭着袍袖。朱瞻基面上颇为尴尬,伸手去挡,偏巧两人的手就碰到了一起。

  朱瞻基想要抽手,她抓着不放,朱瞻基面色微变,而她却笑意吟吟。

  李诚立即轻咳一声,上前说道:“多谢姑娘,这等事情我们自己来就是了。”

  “是,月奴越礼了。”月奴面上微红,转身走出房间,又把门轻轻带上。

  看着她的背影,朱瞻基面色沉静,眼神却阴晴不定,目光掠过李诚,又看了看颜青。

 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,整个客栈仍寂静一片。

  四个身影推开朱瞻基与李诚等人留宿的房间,只见他们三人都倒在地上,仿佛睡着了一般。

  “去,过去看看!”那个领头的中年男子吩咐着。手下的随从于是悄悄上前,以手轻试鼻息。

  就在此时,原本在地上睡得死死的三人却突然腾空跃起,一时间刀光剑影,厮杀在一起。这边是刀剑交击银光闪闪将人逼入墙角,那边是掌风如浪翻翻滚滚密不透风扼人咽喉。

  朱瞻基静立一旁,脸上毫无表情,只静静地盯着室内几人纠缠在一起拼死打斗的场面,“扑哧”一声,又一个人倒在李诚剑下,鲜血溅在墙上,漾开了一朵惑人的花朵。而颜青的铁臂钳着一个黑脸汉子的头狠狠撞在桌角,随即一声惨叫,一股血腥扑面而来。不多时,另外两人也被拿下,如同困兽一般做着垂死挣扎。

  “留个活口。”朱瞻基刚一开口,两名被擒之人已然自绝于他面前。李诚伸手捏开一个人的嘴,面色微微有异,“殿下,是见血封喉的毒药,平时包在金牙之内,关键时用力咬碎,立即身亡。”

  朱瞻基的眼神清冷得怕人,仿佛还带着血色,他紧盯着室内四具尸体,眉头紧锁,低声问道:“是天策卫?”

  “是。”李诚点了点头。

  “走,马上离开此地。”朱瞻基抬腿向外走去,李诚与颜青紧随其后,出了院门,就看到马前俏生生地立着一个姑娘。

  “你?”李诚上前以剑相指,“你们是一伙的?”

  月奴仿佛充耳不闻,只是一双灵动的美目紧紧盯着朱瞻基,双膝一软跪在他的面前,“殿下是让月奴活,还是让月奴死?”

  朱瞻基稍一迟疑,便伸手将月奴扶上马背,随即也翻身跃上。

  “殿下!”李诚与颜青即使是久经沙场,见此情形也不免大感意外,刚要开口劝阻,只见朱瞻基已然策马扬鞭飞驰而去,他俩也只好立即上马紧紧追赶。

  李诚与颜青的心立时七上八下的,殿下一向不为女色所动,今日为何却偏偏大反常态,对客栈中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怎会如此亲近?二人左思右想,不得究竟。

  朱瞻基心中其实也半明半暗,此女早上送粥饭之际,假借为他擦拭身上的茶水,在他手心里用手指写了一个“毒”字,以此示警,既蹊跷又隐密。朱瞻基将信将疑,却宁可信其有,于是与李诚、颜青二人佯装中毒倒地,果然引来杀手现形。这些人竟是天策卫。天策卫是皇家护卫,早年因为汉王救驾有功,朱棣曾赏给他一支。那么,这杀手背后的主使之人应是汉王没错。

  可是这小小的月奴,为何要临阵倒戈呢?他原本没想明白,后来他突然记起,那明媚的笑容让他记起,她,竟是那一年遭人欺凌却如红梅般傲然绽放在冰天雪地的倔强女子。

  她,如何出现在客栈里?她是不是汉王的人?为何会知道汉王的阴谋?这一切,朱瞻基均不知晓,但是有一点,他可以肯定,她对他应该是无害的。否则根本不用费事,小客栈的局完全可以将他们悉数拿下,不必再生枝节。所以,他愿意赌这一局。正如月奴问他的那句:“你想让月奴生,还是让月奴死?”

  不管她是不是汉王的人,当时的局面若留下她,她唯有死路一条。可是,带上她?她会不会是汉王所施阴谋中的又一个环节呢?

  她会是西施之流吗?“不会。”像是知道朱瞻基心中所想一般,与他共乘一骑的月奴开口了,“所有的人都把月奴当饵、当箭、当害人的妖精,只有殿下将月奴当人,一生中救过两次,所以,我的命便是殿下的。”

  朱瞻基没有应答。这样的女子,带给他太多的震撼,说不上喜欢,也没有别样的情怀,他只是不想她死,就这样简单。

  一路之上,马蹄声声,飞尘四起。行至一处岔路,几人勒马驻足。

  “殿下,前边大路就进入北直隶境内了。”李诚开口说道。

  “小道向西绕行,虽然近些,只是前面深入密林,又有溪水相绕,路不好走。而且此处最易有伏兵。”颜青接语。

  朱瞻基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,“月奴,你说咱们该走哪条路?”

  月奴先是一笑,随即说道:“他早有安排,如果临西客栈有意外,就会在前面大道上的十里亭秋渡坡处设伏。小路该是没有安排,他说小路难走,殿下自然不会以身涉险的。”

  朱瞻基稍一犹豫,手挥马鞭朝着大路方向飞奔而去。

  颜青与李诚不禁对视一望,两人心中都满是疑惑。殿下如今行事越发难揣,既然在客栈中这个月奴已为他们冒险示警,帮他们避过一劫。殿下也信了她又将她带在身边,却又为何在此时不听她所劝而仍然要走大路呢?

  很快,他们便不得不对朱瞻基敬佩万分了。走大路不过百里,就看到前方远远地候着一队人马,还有黄龙华盖仪仗相迎,为首的正是三皇子朱瞻墉。

  “皇兄!”朱瞻墉一身孝服迎上前来,与朱瞻基紧紧相拥,“父皇,父皇龙驭归天了……母后命臣弟在此恭候皇兄!”

  朱瞻基拍了拍朱瞻墉的背,目光向他身后一扫,所有人立即伏身跪拜,“参见太子殿下!”

  朱瞻基回首向南望去,阳光下他俊美的面容中透着凌云之势,器宇轩昂,耀目慑人,只是此时他的目光中满是期待,更闪过一丝柔情。

  南京城皇宫,静雅轩内,若微坐在琴桌前轻轻擦拭着七弦古琴,眸中若水,思绪悠悠,不远处书案前是噘着小嘴独自临帖的女儿,常德郡主馨儿。

  侍女湘汀从外面步入室内,将一碟樱桃放在书案上,轻拂了一下小郡主的发梢,满面和煦地说道:“郡主习字累了吧?吃点儿樱桃,出去玩一会儿吧!”

  小郡主拿眼瞄了瞄孙若微,撇了撇嘴,手里依旧紧攥着毛笔,只是身子开始不安分地在椅子上转来转去,还小声哼唧着。

  若微见了不由笑道:“去吧,别跟这儿晃我了。”

  “谢谢娘!”小郡主立即喜笑颜开,端着樱桃跑了出去。

  若微抬眼扫着湘汀,“说吧,可是北边有消息了?”

  湘汀脸上的笑容立时隐去,“娘娘真是神机妙算。刚刚得来的消息,说是官船行至蓬莱,突然失了火,烧得干干净净,无一人生还。”

  “什么?”若微面色突变,手上一抖,偏偏被琴弦划伤了,玉指立即涌出点点血色。

  “娘娘!”湘汀赶忙上前用帕子包住她的手指,“要不要传太医?”

  而若微却恍然不闻,她轻轻推开湘汀,站起身向外走去,声音缥缈清冷:“别跟着我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
  “娘娘!”湘汀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哭音,她竭力克制着自己,依旧还是没能忍住。

  若微一个人走在午后寂静的御花园里,心情说不清是喜是忧。

  官船烧了,证明隐于暗处意图对瞻基不利的那伙人真的被她放出的烟雾所扰,这样就会给瞻基赢得些时间,为他能够平安返回京城添几分胜算。可是……在那官船上面假扮太子的不是别人,而是许彬呀!

  那样风度卓绝不染凡尘的青年才俊,他,竟这样葬身火海了吗?

  还有小善子,还有那些侍卫,都死了吗?

  智慧,谋略,不仅仅可以御敌,原来还要以牺牲为前提。

  若微眼圈微红,对着微波荡漾的九龙池,终于泪落无痕。

  “何处合成愁,离人心上秋。”她知道,自此之后,她的生命中便不再有欢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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